野性非洲 不设防的动物天堂
2012-07-23 行家
这趟旅程的开始有点像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小说中的情形。一行六人,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国家(印度、墨西哥、叙利亚、津巴布韦、西班牙和加州共和国),我们收到参加为期一周的隐居邀请,在一座与世隔绝的私人庄园,没有行程表,没有任何细节,只在指定日期的下午三时,在赞比亚利文斯顿(Livingstone)的皇家利文斯顿酒店碰头。唯一的建议是:带一只手电筒,与最佳的精神状态。
我们聚集在赞比亚河边,只见斑马和长颈鹿在修葺整洁的草坪上信步漫游。一座五星级的殖民时期复古建筑隐匿郁郁葱葱的花园中,散发着贵族式的怀旧气息,备有娇韵诗和德美乐嘉美容品牌的Spa,召唤着我们疲惫的身躯。高尔夫球场延绵不断,杜松子酒与滋养饮品在以非洲黒木为装饰的酒吧内,欢然流淌似溪水。
然而,这一切于我而言更为触动,因为上世纪80年代初,我曾在此度过一段珍贵的时光。当时我与同伴沿着维多利亚瀑布下,赞比西河的第一个下坡来到卡里巴河 (Kariba)时,偶遇戴维·利文斯通(David Livingstone英国探险家,维多利亚瀑布和马拉维湖的发现者)于1855年的驻足之地。当年他凝视着有尼亚加拉瀑布两倍之高,宽一英里的宏伟水崖时,当即决定为了国家和健康,继续前行至下游的数百公里。
那时我们以彩虹小屋(The Rainbow Lodge)作为营地,并将我们的装备存放于此。彩虹小屋当时还是年久失修、以泥土和稻草修葺而成的小屋,距维多利亚大瀑布仅几步之遥,每晚费用仅6美元。没有空调,没有电话或电子产品,晚上住客不得不紧锁门窗,以防黑脸猴的入侵,这些狡猾的“盗贼”,会抢夺一切没有牢牢固定住的物品。这里看起来像是戴维·利文斯通曾经睡过并青睐的住所,他曾一度将自己从外面的世界抽离出来,放肆地享受着这里僻静与真实,时间长达数月之久。
河对岸,在津巴布韦一侧,是大象山酒店及乡村俱乐部(Elephant Hills Hotel and Country Club)。随着黑人民族主义者从揭露并声讨罗德西亚的(Rhodesia,津巴布韦旧称)少数白人统治,走向穆加贝(津巴布韦总统,非洲独裁者之一)最高崇拜的光明之路,酒店也没有能够幸免于乱世炮火之中,于1977年被迫击炮摧毁。如今,大象山酒店已恢复运营,彩虹小屋也华丽转身,奇迹般地发展为皇家利文斯顿酒店,一座爱德华七世时期的皇家宫殿,配备有下午茶和私人管家服务。我不禁遐想,倘若利文斯顿偶然撞进与他同名的这座宫殿,他会作何感想?
我们打算徒步至维多利亚瀑布,俯瞰这一世界自然奇观。我的记忆游历到第一次到访维多利亚瀑布的情景:1981年,津巴布韦开始进入黑人绝大多数统治时期,河道充斥着战争遗留下来的地雷,我们不得不随带专业工兵,在晚上卸载竹筏之前,清扫每个河岸。但对我来说最沮丧的时刻是接下来发生的意外。当我将竹筏推离瀑布底部的“沸水锅”时,具有历史意义的远征探险也就此拉开帷幕,赞比亚总统肯尼斯·卡翁达(Kenneth Kaunda)、英国《卫报》的记者以及一群外交官,在桥上注视着我这个向导是如何“探险”,意外总是在不该发生的时候悄然降临,我的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了个底朝天。“他们就是以这种方式探险的吗?”卡翁达总统惊奇地问。从此,这条湍流便被命名为“理查的翻天覆地(Rags to Riches)”。
赞比亚位于中非南部,作为一个旅游目的地从未被广为人知,事实上,赞比亚有更多东西鲜为世人所知晓。它所享受的微不足道的认可和名气,来自殖民时期的复古风的折叠式小刀,以及比它更有知名度的北部邻国刚果民主共和国(前扎伊尔),西部的安哥拉、东部的莫桑比克和南部的津巴布韦。在独立后的60年代中期,赞比亚曾是世界第三大铜生产国。赞比亚货币曾一度成为世界上最有价值的货币,人均收入约800美元,在撒哈拉以南地区仅次于南非。
但随着铜价一落千丈,赞比亚在矿藏世界的地位已微不足道,迄今还没有找到切实的可持续方案。42年前在我们造访赞比亚期间,肯尼斯·卡翁达刚成为这个国家的总统(“KK”,总统喜欢大家这样称呼他),在他执政的27年间,亲眼目睹了国家经济下走入萧条。他尝试了多种方案试图实现经济复苏,回归昔日的繁荣,包括支持一位名叫法利·温斯顿(Farley Winston)的伪艺术家,此人对国家首脑声称他发明了一种可以将草转化成柴油的奇妙装置。便有了对石油输出的美好愿景,于是他下令禁止烧草,直到这个伪艺术家的骗局被识破。如今,政府寄望于生态旅游,以为疲软的经济注入新的活力,尽管这意味着像皇家利文斯顿那样的酒店要比彩虹小屋多。然而,尽管赞比亚目前拥有19个国家公园、32个狩猎管理区(占国土面积的30%)以及世界上最多的野生动物,但狩猎活动等旅游设施的建设,总是比那些拉长脖子傻看的人要超前。第一天晚上,我们聚集一家豪华餐厅,一名小提琴手正忘情地拉着琴,琴声透过蓝牙音箱在餐厅里回荡。我们玩起了攀比游戏,俨如在南非大草原上进行的、为了争夺主导权的赛马游戏。我们比较彼此相机镜头的长度,与食量。我们喋喋不休地讨论航空公司和航程(我赢了,我享受了阿联酋航空的优质服务,阿联酋航空现为航空业之王)。我们还争论一些琐碎知识,酒店有高速无线网络,所以我们亮出自己的武器:黑莓、iPad、iPhone、安卓手机,甚至Windows 7手机,并一一解决了问题,比如“亚热带”的问题:亚热带位于温带靠近热带的地区,介于两个半球纬度的23.5和40度附近。智能手机真是太好了!第二天早上,我们过渡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们登上两架小型飞机,经90分钟飞行抵达了卡夫埃河国家公园(Kafue National Park)。这是非洲最大最具多样性的野生动物的国家动物园。但少有访客,鲜为人知,更没有海明威、安吉丽娜或麦当娜的来访记录。
我们降落在一条满是尘土的临时跑道上,卸下两辆丰田越野车,并运送至停在码头的一艘渡轮上。我们向着清澈的卡夫埃河上游游弋了一小时,到了一个岔口,只见一块木牌上写着KRC,“这是肯德基(Kentucky Roasted Chicken)吗?”我问道。“不”,我们的东道主纠正道:“这是卡夫埃河营地(Kafue River Camp),我们的目的地。”
我们仿佛进入了卢梭画笔下的林地场景,一座座清灵朴素的小屋点缀其间,如杜松子酒般清晰如故的卡夫埃河蜿蜒流淌。前面有一片以茅草建成的用餐区,一间配有陶制披萨烤箱的厨房,4间双人小屋,屋内有以柴炉加热的热水供应,这就是全部的设施,看起来这是一次没有目的的探险。河水看起来清凉诱人,非常适合游泳,我们的东道主却告诉我们使不得,并叫来名叫弗瑞德(Freddy)的工作人员给我们认识。近日,弗瑞德在河边取水时,不慎遭鳄鱼袭击,差点被拖入水中沦为鳄鱼的大餐。他给我们看了这次意外留下的伤疤,凌乱的伤口沿着他的大腿呈矩状排列,看起来像是被三度灼伤的结果。
古希腊人称鳄鱼为“粗皮蠕虫(Pebble Worm)”,一种曳步行进、潜伏于低地的多鳞动物,这里则被称为“扁平狗(Flatdog)”或“移动的口袋(Mobile handbag)”,是现有的最致命的爬行动物。尼罗河食人鳄鱼一直被列为“人类最危险的敌人”名单中。170万年前,它们从最原始的汤状物演变成为一种高效的杀人机器。在非洲,每年死于鳄鱼袭击的人比因其他动物遇害的人数之和还要多。捕食是它们的本能,它们会杀死任何漂浮于眼前的动物,鱼、河马、羚羊或是人类。我们的东道主出生在罗德西亚,他的父亲曾在莫桑比克海岸翻船,为活命他紧紧抓住船舷,直到被一个葡萄牙水手救下。他说因该地区大白鲨的传说,令人恐惧得地瑟瑟发抖,水手安慰他道:“不用担心……鳄鱼已将它们吃光了。”
我们因此放弃了游泳,转而进行了一场驾车狩猎游。我们驱车穿过有着各种珍惜植物的仙境:鸳鸯茉莉、吊灯树、铁力木,以及呈枝形烛台状的大戟科植物,于野生动物中迂回:极速奔跑的黑斑羚,巨大的杏仁眼镶嵌在纤细的脑袋上,在它们毛绒绒的身影后是绚烂的日出。利氏糜羚在空寂的大草原上欢跳,犹如在蹦床上弹跳。而非洲大羚羊的臀部有一圈马桶座圈形状的滑稽图案,还有穿着睡衣的斑马、小苇羚、紫貂、麂羚、疣猪、树鹿和狒狒,以及其他爬着、跳着、跑着的野生动物,活跃在我们四周。这是食肉动物的梦想餐盘,羚羊以及所有食草的牛类,终年生活在永久的变化无常之中,它们明白:一刻也不能放松警觉,犹如人类在进行交易时,不以邮件或短信的方式,以防让别人有可乘之机一般谨慎,因为捕食者随时在袭。在这点上,我们几个都感觉相似,当试图接近冷漠的火鸡,皆以屡屡失败而告终。
在这里,没有办公室,没有一个隐藏于办公桌后奇思异想的电脑,甚至没有短波收音机。日落之际,我们回到了营地,喝起了茶和肯塔基波旁威士忌,享受轻松一刻。即使是这样,与我们同行的约瑟夫(Joseph),还是因不能与家里通讯而感觉有些焦虑,他找到一个客用铱卫星,试图探究如何发短信。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等他发送成功后,我问他要来代码,也传送了一条短讯。即使在这里,也很难脱离与世界的相互联系。
我们晚餐以炖羚羊为主菜,用餐时有鬣狗凄厉的吼叫为伴。餐后,东道主让我们明天黎明再聚。时差仍然困扰着我们,房间内没有闹钟或唤醒电话,如何按时起床这是个问题。“不用担心,船到桥头直然直。”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