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萦绕翼王亭

   在安顺，我逗留了几天。不仅仅是囿限于红军强渡大渡河这支凯歌。还感慨另一支歌——翼王悲歌，在安顺场的“中国工农红军强渡大渡河纪念馆”，里，最后一部分的展出便能让人领略到这支悲歌的旋律。当我从那个展厅走过，看着展厨中“天平天国”士兵的号衣和刀矛武器，以及他们浴血奋战的雕塑和画作，我一下想起了北京耸立在天安门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

   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便组织新生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去活动，让我们这些刚入学的孩子接受革命传统的洗礼。那时，还是可以登上纪念碑的台阶在底坐上浏览参观，老师便对碑坐四周嵌有的10幅巨形浮雕一一讲解；让我们这些新中国的少年儿童知道虎门销烟（鸦片战争）、金田起义（太平天国）、武昌起义（辛亥革命）、五四运动、五卅运动、八一南昌起义、游击战（抗日战争）、胜利渡长江、解放全中国（解放战争）、支援前线、欢迎人民解放军的这一系列中国人民的革命史。对应着毛泽东撰写的“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碑文。对我们实行爱国主义教育。因此，对北京天安门的这块人民英雄纪念碑我便有了一份敬仰的感情。在中国近现代史上，北京的天安门前总是上演了一幕一幕革命大戏，这些节目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都被凝聚在了这块庄重的人民纪念碑上，供人们凭吊先烈；“神茕茕以遥思兮”（见汉书《李夫人赋》），所以人民英雄纪念碑具有特殊的意义，反映出中国人民为了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解放所经历的斗争过程。其中，金田起义便被镌刻在上面、可见中国共产党对太平天国运动的认同和表彰。

   中学时，在学习太平天国史中，才读出翼王石达开写出的那一章最撼人心。

   翼王石达开十六岁“被访出山”，十九岁统帅千军，二十岁封王，被杀时年仅三十二岁，可谓“英年早逝。他生前率军转战过的大半个中国，当年深得各地民众爱戴。有关他的传奇故事遍传坊间。访红时，行走江西各地，路过湖口、九江时，知道湖口县是江西这块红土地上的革命老根据地之一。土地革命时期湖口苏区和游击区占全县总面积的三分之二以上。尤其让我渴望湖口一访还在于我知道在土地革命战争期间，方志敏烈士便在湖口工作与战斗过，他的《清贫》《可爱的中国》应该是为官为政那些”公仆“们的最好教科书。

    同时，我还了解到清代太平军与湘军水师周旋九江湖口时间达10年之久，1854年夏秋，太平军在西征战场遭遇湘军的凶狠反扑，节节败退，失地千里。石达开看出两军最大差距在于水师，便命人仿照湘军的船式造舰，加紧操练水师。在湘军兵锋直逼九江的危急时刻，石达开再度出任西征军主帅，亲赴前敌指挥，于1855年初在湖口、九江两次大败湘军，湘军水师溃不成军，统帅曾国藩投水自尽，被部下救起，西线军事步入全盛。同年秋天，石达开又挥师江西，四个月连下七府四十七县，由于他军纪严明，施政务实，爱护百姓，求贤若渴，江西人民争相拥戴，许多原本对太平天国不友好的知识分子也转而支持太平军，队伍很快从一万多人扩充到十万余众，敌人哀叹“民心全变，大势已去”。

    最终将太平天国封杀，首功应推湘军之勇。故在晚清时曾有过短暂的回光反照，清未民间谣“湘军起，始曾公，中兴臣，在湘军。”但就是这支彪悍的湘军闻听到“翼王石达开”的名号，无不闻风丧胆。可是，由于太平天国的内讧造成分裂，石达开不得不率部转战南北，骋驰赣闽，纵横皖鄂，然后穿云贵，抵川西安顺场，在大渡河这支英勇善战的太平军队伍走到了尽头，石达开的造反生涯戛然而止。对于这位翼王，特别是他在大渡河畔的做为，历来褒贬不一，有赞“舍命以全三军”，是一种“舍已为人”的高尚品德。但贬指出：石达开面临险径，不能带领全军将士化险为夷，反尔向清军哀求宽赦、虽然临刑之时表现出凛然豪壮，但变节耻辱终罩其身。 

    我的访红之路自然是始于江西南昌及井岗山，然后转道福建的古田、龙岩、上杭、长汀州，再到江西瑞金，兴国、于都这样走上了红军长征路。然而，这一路，竟看到不少天平天国的遗址，随后，我发现红军的长征路从进川之后，竟与当年石达开率部行军路线非常一致，甚至时间都上下很吻合。但中国工农红军在遵义会议后，由于确定了毛泽东的领导地位，所以安顺场成为了红军胜利地。对于石达开来说，只能戴上“翼王悲剧地”之冕  。

   从安顺场返回到石棉县，在出租车上，出租车司机知道我是个访红的老头，讲了一些在当地传播的有关红军事迹。但当我询问翼王石达开在此地的逸事时，他饶有兴趣地给我讲起了石达开藏宝之谜；关于太平天国有三个藏宝之地已经在网络平台上炒作的沸沸扬扬，这三地为天京藏宝、大渡河藏宝及浙江湖州藏宝，但至今未能找到一个，所以成为藏宝之谜，让人津津乐道，说不胜说。改革开放最大的成就就是人们重新审视了金钱的价值与作用，对金钱的孜孜追求和不倦猜测已经成为国人生活中最实际和最有趣味的话题，所以我耐心地听他讲完太平军覆灭于大渡河前夕，石达开命人把军中大量金银财宝埋藏匿于安顺场的一处隐秘地点，并留下藏宝图。这张图上清清楚楚地标明了那些金钱宝物是埋藏在一个面水靠山的地方，图上还附有几句咒语般的隐训，也就是说，既使你按图索骥找到了藏宝地点，取宝时也要能解析图中深奥的箴言才能平安地取出宝来。就象阿里巴巴的“芝麻开门”那般神妙。否则，还是功亏一篑。

    这是个待人非常热情诚恳的司机。他善于交谈，带着山里人或苏区人民的那种质朴。我问他：“那这张宝藏图后来究竟流落到了谁人之手？”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挠了挠头皮说：“这是个迷。只听老人们讲，抗战前，四川军阀刘湘曾密调了工兵团来到这儿挖掘，在高升店（大渡河紫打地）的后山坡下，这伙儿工兵们从山壁凿入，竟还真见到了3个洞穴，每个洞穴门均砌石条，用三合土夯实封固。可是他们挖开两穴后，里面仅有零星的金玉和残缺兵器。当开始挖掘第三大穴时，老蒋知道了。他赶快派人来到我们这个地方干涉制止。不久，刘湘即奉命率部出川抗日，掘宝之事也就不了而终了。等后来，蒋介石连大陆江山都丢了，他那儿还顾得上大渡河边的石达开藏宝之事。所以这宝至今还隐藏着呢。”

  我问：“那解放后共产党为什么不去找？”

  他说：“共产党不贪财呗。”

    我说：“现在谁不贪财？”

   他说，“现在的确观念转变了，谁都想发财，可是得取之有道。以前有人来这儿寻过宝，把一座营盘山挖的乱七八糟，听说植被都被破坏了，成了秃山荒岭。后来，政府管理起来，抓住按盗窃国宝定罪。这罪可重了，甚至于能掉脑袋。谁还敢挺风而上。”听完司机这句总结的话，我们都笑了，然后他郑重其实事地问我：“你说，关于石达开把他的宝物最后藏在了安顺场大渡河边上，有没有这件事呢？”

    我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石达开在来到安顺场大渡河时真的携带了一批宝物。在有关翼王石达开的文献中其中便有‘他曾陆续给松林地千户王应元，土司岭承恩写信，许以重金，诱其让路不允’的记载。”

    “是吗？”出租车司机说，“还得是你们有文化的人，读的书多，知道的事情也更多。”

    受到他的一捧，我便接着卖弄：“据一本《书石达开就擒事》书上说：石达开在太平军食粮告罄，‘杀马而食，继啖桑叶草根皆尽’的情况下，‘犹思拼死冲突，为困兽之斗’。在大渡河边，翼王陷入了山穷水尽，弹尽粮绝的困境。”

    出租车司机说：“所以他才想到了去清营议和的这步棋。” 

    我说：“的确是在无奈之下吧，他才给四川总督骆秉章写愿与朝廷坐下来议和之书信。想以己命换取跟随他的将士一条生路。在得到答复后，下决心亲自赴清营议和决定后，他已经察觉到此去‘凶多吉少’，故在赴清营前，令其‘妻妄五人携其二子自沉于河。’由此可见，石达开在被俘前把个人及家室的生死完全置之度外。”

    出租车司机说：“可清狗言而无信，不但扣留了石达开，而且解除了武装的千太平军将士都惨遭杀害，真是卑鄙无耻。”

    听到这句“清狗”之骂，我笑了一下，然后收敛笑容说：“是啊，石达开此举不但害自毁众葬送了部下，更沾污了自己的英名。但他那时在大渡河受到严重挫折之后。已成笼中困兽，联想到他率兵出走的一系列事件。对于太平天国的前途已经有些意志消沉，心灰意冷。曾产生过“投河”或“自刎”之念。可敌人一番花言巧语，让他动摇了遂死的初衷，‘转念投诚出来，救全残众’殊不知，这是诱降。”

    出租车司机使劲按了一下嗽叭说：“还得说毛主席伟大，蒋介石那么多人想在大渡河围剿长征中的红军，但红军却没在大渡河被消灭掉。安顺场便名扬天下了！”

   我回答：“是啊，在访红途中，我总是在想：这支红军队伍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条件下，行走二万五千里，一路红旗飘扬，最终打败蒋家王朝，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这的确应该归属于毛泽东的英明。及当时共产党的主要领导人对毛泽东同志英明的认可和执行。否则，很难说石达开亡命亡军的七十二年后，大渡河边，朱毛没有成为石达开第二，再上演一幕悲剧。”

   这时，我们已经进入石棉县城的旧铁吊桥傍边，出租车司机指着一座临江的小石山告诉我那就是石绵县的石儿山，“翼王亭”就建在这山上面。

   我下了出租车，信步朝这座小山走去，走近后，才知道这是石绵县的一个小公园。

   石儿山并不高，它或许称为是石绵县的一个山水盆景更恰当一些。我很快就登到了山顶上，这是位于石棉县城北、傍大渡河为纪念石达开修建的一座纪念亭。拾级而上，进入亭中，四周有亭栏椅可坐。竖《冀王亭记》石碑，亭下危岩悬壁，大渡河波涛汹涌，惊涛拍岸，蔚为壮观。

   我站在亭前，抬首瞻望《冀王亭》那三个字，想到石达开被诱俘后还是表现出了一种英雄气慨。虽非英勇捐驱于沙场，但在敌人的刑场上，受凌迟处死，却无畏无惧，虽是悲剧，却也让人叹服。所以，登石儿山悼念冀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江水涛声依旧。但这方土地已面貌一新。在网上搜索“冀王亭”时，我知道全国各地有几个冀王亭，但最著名的冀王亭一个是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贵港市港北区东湖公园内，那是矗立于不达开家乡的一座纪念亭。始建于1934年，由白崇禧等人发起，广西省政府拨款兴建，是我国第一座翼王石达开纪念亭。此亭为八角形，二层八柱，高8米，重檐琉绿，角吊铜铃，周绕栏围。东额悬木匾：书“翼王亭”三字，落款为李宗仁先生于民国廿三年，为颜柳正楷，笔力雄浑，苍劲有力，结构劲紧。

　而大渡河畔英雄落难的这座翼王亭为六角形，斗拱翘檐，比广西贵港市东湖公园内的冀王亭少了两角，简朴许多。如果说石达开家乡的那坐冀王亭显示出的是他当年意气风发、八面威风，壮志凌云，一往无前。那大渡河傍的这座冀王亭便具悲剧色采，所以肃穆。六角的六字可能暗喻“留”音，昭示着“魂留此地，魄伴渡河”。所以我认为这座大渡河畔的翼王亭更能让人唏嘘感慨，联想万千。

   在山上遇到了一位此地人，他上了年纪，比我要大很多。他听说我从北京访红而来，便很热情地用杂有方言的普通话给我介绍了这座石儿山，并且从后来的谈话中我知道他原来是“南下干部”，随军解放西康，五二年工作落户在这里，如今算是离休干部。他的老家是陕西人，现在已经成了地地道道的川西人。他告诉我这座石儿山原来是一座小荒山，四十年代初，乐西公路大渡河铁索桥落成于此，旧时此地名称唤老鸦漩，大渡河流出不远，即折向东流．河宽仅百米，两岸岩石峥嵘， 陡峻之极，好似鬼斧神削，站在此顶观大渡河，是处最佳地段。当年正值抗日战争，川军北上抗日，为激励川儿英勇杀寇，特在此立亭纪念太平天国将领翼王石达，为汉人表，虽死犹荣，在地方绅士赖执中发起下，申请西康省主席刘文辉和西昌行辕主任张笃伦等捐资修建翼王亭，并勒石立碑。共有二十余幅碑刻。多为国民党军政要员及地方贤达人士恭心撰写题刻，计有于右任、林云陔、熊式辉、 白崇禧、刘文辉、 张笃伦、刘万抚、杨学端、韩盂钓、赖秉权等人书法集成、历时一年竣工竖碑，成为一处风景吸引文人墨客寻古思幽觅处。解放初期这座大渡河铁索吊桥为西南边防交通要冲，怕敌人破坏， 派有部队把守， 营房驻地就设在这座小山上，因此翼王亭也得到了保护。特别是六十年代，虽然国家遭受了三年自然灾害，但当地政府仍拨专款加以修茸．并拟在原有基础上逐步扩建长廊与太平军死难将士纪念碑。可惜文革时翼王亭及其碑林遭到了灭顶之灾，亭塌碑毁、变为废墟，仅仅剩下《翼王亭记》孤碑一座。文革结束后1 981年重建翼王亭，虽植花草，凿水池，建曲桥，但这些终不及那些石碑有历史价值。不过，这里仍是石棉县城的一个风景点，吸引来此游人登山览胜以及学者专家前来考察。特别是长征胜利七十周年时，石棉县城一下涌进了好多好多访红或走长征路的人，他们到石棉县，一是去安顺场参观红军渡，二便是登此山凭吊冀王亭。 

   他陪着我慢步蹀躞，我一边环顾冀王亭内外，一边听他讲述，其实这些资料在百度上也许可都可以查到。但我还是默默听完他的话，然后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我们从冀王亭信步踱到望江亭，极目远望，大渡河风景尽收眼底。府下头，峭壁直立，浊浪拍崖，然后卷滚而去。抬望眼，却一抹天净，春风和煦，平目视，那座凌空 悬挂在在大渡河上的铁索已略显苍桑。而在这座铁索桥的上方不远的地方已经建起了一座新的钢筋混凝土大桥并连接着一条新的柏油公路，公路出了县城便蜿蜒尽没于青山叠萃里。 

  其实我的目光久久落在大渡河上，流淌远去的大渡河水似乎平缓了一些，但我一想到我身后的那座翼王亭，思绪泛起，石达开那段历史悲歌，萦绕心头百转回肠。